科研是一件极简单同时又极难的事
如题,科研是一件极简单同时又极难的事。
说简单,是因为科研遵循一些基本原则和逻辑。只要遵循它们进行,任何普通人都能够胜任,甚至可以胜任得相当不错。
科研讲求真理性,也就是其成果,是应该让别人能够重复的。所谓重复,就否定了它是某种仅掌握在特定人手中的神乎技艺,它需要解释清楚来龙去脉,解释清楚中间过程,解释清楚每个环节及其逻辑,一环扣一环地,从观察推出结论。而且,换个人来做,也应该能做到,并且做的结果也应该一致。
为达到此效果,科研故事通常都是“以终为始”的。我们设立了一个要研究的目标,提出问题,然后寻找可能的答案,并设置一系列可以验证这些答案的实验,逐一排除各答案的可能性。“可以验证”,指的就是预先会考虑实验的结果,一旦观测到结果,我们就应该根据它能够推翻某个可能性,这就是所谓的“证伪”。
科研的简单,其实也正体现在此:只要我们一开始从逻辑上设计好实验,确保该实验结果的确可以回答相应问题,即要么推翻某个可能性,要么不能推翻(也就是暂且接受),剩下的,我们只不过是在客观记录实验的具体过程和结果而已。有啥就说啥,多简单的事。
任何实验结果,不管是“符合预期”的阳性结果,还是“不符合预期”的阴性结果,都应该是好结果,因为它能帮助我们把结论往前推进一步,知道在相应条件下,某个可能的答案或解释,仍然成立或是需要推翻。所以,阴性结果也是能够发表的,并且也是应该要发表的。
最怕的是一开始的设计就存在问题,观察的结果不能肯定、同时也不能否定,得不出结论。那这个实验就白做了。
的确,结果是阳性还是阴性,会从主观上决定一个成果的“价值”。如同媒体喜欢炮制“大新闻”,科研发表也会“激励”那些“重大突破”,此消彼长地认为阴性结果“不过如此”、“理所当然”、“不值一提”。然而,正是同时需要阳性结果和阴性结果才能共同稳固支撑起科研的大厦。
说科研极其困难,正是因为时时处处都存在这样的“扭曲力”,从各个方面施压,以至于最后的行动都跟着变形。为了一份工作,为了一项荣誉,为了一次晋升,为了一笔经费,阳性结果可以获得,而阴性结果只能错失,那么,还要坚持那曾经觉得“超级简单”的原则吗?即使那原则本应“神圣不可侵犯”。
在利益驱动下,铤而走险的大有人在,凭空捏造数据、手工PS图表,甚至置生命于不顾。这样的人,大致从来也没把科研当回事,认为不过是一份工作,甚至仅仅是一种“捞钱的手段”。这种人应该不在少数,且的确对科研造成了伤害,但他们相对而言,是显而易见的。
还有更隐匿的“作恶”,来自对数据进行大量“拷问”(有句老话说得好:“If you torture the data enough, it will confess”,只要使劲拷问,数据总会屈从)。以穷举的方式,尝试了所有方法,最后“择阳而报”,完全“记不起”其他阴性结果的尝试,更不用说在发表的文章中提及了。这种文章,从已发表的内容中,是很难甚至完全看不出其问题的。我们会过度乐观地接受其结论,而这种结论,其实透支了未来,因此其毒害也会很深。我敢说,已经发表的论文中,充斥着不少这样的行为。这种问题的暴露,也只能依靠更多的研究在无法对其结果进行重复时,才可能被质疑,但却永远无法准确抓住其把柄。魔鬼会始终游走在人间。是否成为魔鬼,只能依靠自己的良知,坚守住那脆弱的底线。
坚持自己的底线和原则,确实是极难的。认识到艰难,才有提前的心理准备,才有做到的可能性。
注:本文首发表于“不靠谱颜论”公众号,并同步至本站。